第二0六章 不祥的占卜-《家父唐高祖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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返程的路上,来时的欢声笑语荡然无存。队伍沉默得可怕,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沉重的阴霾,步履也显得格外拖沓。女王更是面沉如水,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。显然,他们对这鸟腹中冰冷的石子所预示的天意,深信不疑。
李智云默默地走在队伍旁边,将这沉重的氛围尽收眼底,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复杂的波澜。 他理解这份恐惧的根源——在这片被险峻群山环绕、与世隔绝的古老土地上,生存本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。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、一次罕见的旱灾、一次致命的疫病,都可能轻易抹去一个寨子。面对浩瀚莫测、喜怒无常的自然伟力,渺小的人类又能有多少依仗?长安城有司天监观测星象,有钦天监推演历法,有庞大的帝国机器可以调运赈灾物资。而这里,除了口耳相传的经验,便是这寄托于飞鸟脏腑的古老占卜。
“难怪啊……”李智云在心中无声喟叹,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绝望与麻木的脸庞。并非他们愚昧地沉溺于迷信,而是在这严苛的生存环境下,对未知的恐惧早已刻进了骨髓。这简陋的鸟卜,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、试图窥探天机、寻求一丝心理慰藉或提前预警的稻草。它或许荒谬,却承载着整个族群在绝望深渊边缘挣扎时,那沉重得令人心碎的生存本能。除了紧紧抓住这祖辈传下的、与神灵沟通的方式,他们又能有什么其他办法呢? 科技的鸿沟,在此刻显得如此巨大而残酷,将两个世界对命运的理解,分隔得犹如天堑。
队伍在愈发浓重的暮色中踟蹰前行,每一步,都踏在预知的灾荒阴影之上,沉默地走向那个被鸟腹石子所预示的、充满未知艰险的未来。
李智云随女王一行回到山寨后,朔风呼号了两日,铅灰色的天幕终于不堪重负,鹅毛般的暴雪倾泻而下,将整座山寨吞没。一夜之间,目之所及,唯余一片刺目的银白。山峦裹上厚厚的素缟,林木挂满晶莹的琼枝,天地苍茫,万籁俱寂,仿佛被冻结在时光之中。
数日后,雪霁天晴,金乌破云,冰雪开始消融。然而,刺骨的寒意却更加肆虐,如无数细小的冰针,穿透单薄的衣衫,直刺骨髓。李智云一行困在木屋内,围拢着炭火将熄的铜盆,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花。
“王爷,这鬼天气,怕是滴水成冰了。”张正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,忧心忡忡。
幸得女王体恤,及时遣了贴身侍女送来数件厚实的皮袍与毡帽。带着清冷雪气的柔软皮毛覆在身上,才堪堪驱散了那几乎要将人冻僵的寒意,免于一场酷寒之劫。
然而,比这透骨严寒更令人心头发沉的,是每日送来的餐食。那盛在粗陶碗里的东西,不仅分量一日少过一日,其粗劣程度也令人咋舌。黍米粥稀得能照见人影,掺杂着说不清的粗糙谷壳和草根,偶尔几块硬如石头的肉干,散发着陈腐的气息,实在难以下咽。
姓杨的侍卫看着碗里黑乎乎、散发异味的糊状物,终于忍不住,“啪”地一声将木箸拍在桌上,低声咒骂:“这他娘的是给人吃的?猪食都比这强!”
一旁的英姑叹了口气,用木勺搅着自己碗里同样不堪的食物,低声劝慰:“杨大哥,且忍忍吧。昨儿我去新结识的朵雅妹子家串门,她们一家老小喝的粥,清得连颗米粒都难找,锅里漂着的全是野菜叶子,那才叫苦呢。”
蹲在火盆边扒拉着碗底的蔡虎抬起头,面色凝重地插话:“英姑说得不假。我今早出去探风,听寨子里的人说,好些人家早就断了炊烟,全靠进山捡些干瘪的山果、挖点苦涩的野菜充饥。更有甚者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更低,“已经开始剥树皮、嚼草根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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